姚涵便默然由狱卒牵着向外走去。

    只见地上湿漉漉反着门口射进来的一线天光,天光下石缝里冒着茸茸的青苔。

    四周纷纷投来五味杂陈的目光,竟也有种夹道相送之势。但与众人瞩目相反的是,喊声却是越来越少,越来越小。起初还有一两人零星的、小心的呼喊与姚涵低声的回应,但随着姚涵渐行渐远,便再无一人出声了,只是沉默注视着他。

    便如此走到门口,姚涵忽而驻足回头。几名狱卒一惊,却见狱监挥了挥手,示意稍安勿躁。几人于是复又按兵不动。

    但见姚涵目光由远而近,从诸人身上一一扫过。那些尘灰满面的脸一张张都向着他,有的眼睛中布着血丝,有的布着一点晶亮水光。

    姚涵将之尽收眼底,斟酌少顷后,微微挺胸,以狱中之人皆能听清的音量道:“今日之后,大约再会无期。要在此处与诸位别过了。”

    “只愿诸位能记得今日,往后善加相处,各自珍重……”

    府牢狭长,激起回音。

    有人忍不住道:“小姚珍重!”

    姚涵一顿,片刻若无其事接下去:“……损人不利己之事,各位就莫要再做了,可好?须知,我走了,岳将军还是在的。”

    这一声说完,其他人有的啼笑皆非,噗嗤一声,老鲁却是再忍不住,一下哭了出来,躲在角落中捂着嘴闷声道:“小姚……”

    却见门口炽烈的天光中,那道名为姚涵的身影就此转身而去,再未回头。

    只是,谁都不知道,前方等待姚涵的,并非他预想中与何素彻底的诀别,而是一场彻底将他余生都绑定在了何素身上的旷日持久的纠缠——

    东京城外,草长莺飞。

    在此驻军数月之久的清字军,总算是要启程回前线了。命令传下后,士卒厉兵秣马,拆除营帐,收拾行装,营盘中一时忙碌起来,气氛却有些低沉——毕竟是东京,是当今世上最繁华的所在,所谓由奢入俭难,众人见识过了此处热闹,再要回西北吃沙子,难免是有点郁郁。

    ……更何况在此地两月余,总有耐不住寂寞的单身汉,要解决一下生理问题,军中左右也没甚花钱的地方,这群人便在得了假时去城中寻妓子欢好。如此一来二去,居然也生出些露水夫妻的感情来,此时偶有多愁善感的毛头小子想着想着“哇”地一声哭出来,却是自然招来年长同袍一阵嘲笑。

    便如此各怀心思忙碌了一早晨,待得天光彻底大亮,已然整装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