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下的何素当真是险些踏平了皇子府，此刻尚敢在皇子府内流连不去的数十胡卒当场被尽数剿灭。不过他再是暴怒，到底理智尚存，记得当务之急是将胡军驱逐出城，而非赶尽杀绝，因此终是未在弃府而逃的胡卒身上花更多精力。
只是，清理了皇子府内后，他匆匆回头看一眼姚涵，便觉自己心口似乎都是一阵疼——早有清字军士卒上前，替姚涵剪断穿胸而过那支长箭，姚涵面无血色，动手拽出长箭，木刺勾刮血肉，瞧位置应当是从肋骨间穿出，定然磨着骨骼，不知有多疼，却仍是咬着牙关，不出一声。
何素看罢一眼，只觉无力。皇子府虽是清了，涿州城中胡军却还未荡尽，事犹未成，他如何能掉以轻心？有心想要上去嘘寒问暖，却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于是虽是牵肠挂肚，却终是咬牙转过身去，扬鞭指向府外西门，高声道：“留两个十人队，余人随我来！”清字军应声随他而去。
马蹄高扬，踏出皇子府前那一刻，何素终忍不住再一回头，却是恰见姚涵亦向他望来。远近处有火炬辉光跳跃，映在他眼底，流光溢彩。
“将军辛苦。马到成功。”
诸般声响中，姚涵的问候轻易便被淹没。然而这一转眼的对视之中，何素却觉分明听得清清楚楚。
……好。
他喉结一动，咽下满腹横冲直撞的挂怀，只向姚涵一点头。
我必马到成功。
随后转回头去，一踢马腹，战马长鸣，冲出府门。
扫荡溃军比攻坚要顺利得多。
所谓士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它是万不可半道溃败的，只要一溃，便如山崩堤决，再不可收拾。因此何素总是务求一战而胜，也是因此，眼下胡军便惟有狼狈逃亡这一条路了。
反抗不是没有，但这时姚涵的斩首行动便显出威力来：由于没有千户级别的将领，因而无人能组织起反抗来。纵然有士卒有心抵抗，却奈何只是单枪匹马，压根翻不出水花。便是有百户出头，事亦难行——百户么，麾下顶多百人而已，纵然有幸叫两个百户遇着，却要谁听谁的？
只有各自为战。
各自为战，遇上何素的清字军，便只有被各个击破。
晨光洒入涿州城时，最后一个胡卒被逐出城门。城中军民仰头望向破晓天空，皆是恍如隔世。
“将军！”卢敏见到何素时，一张憨厚面孔上嘴巴一撇，几乎要哭出来。实在不是他多愁善感，实在是这一别简直天翻地覆，叫他以为要再见不到何素。且这一月来，他顶在真定府守将的位置上，前有胡军步步紧逼，后有朝廷弹劾雪片一般飞来，压力也着实是大了些——往常与朝廷掰扯也好攻城也罢，主要都是何素的事，他无甚野心，只负责跟着何素善后，这一回却是愁得他头都要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