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莫要理他!”连枝一个箭步上前,如母鸡护崽般将我挡在身后,杏眼圆瞪,“先还说把徒弟给您,这会子又问酬谢。马上就轮到我们进去了,罗圣手定不像他这样趁火打劫漫天要价。待明儿个酿出酒来,也甭送给他!他就是欺负您良善好说话呢!”
“好好好好,”老先生被气得胡子都在发抖,干笑两声,“你这小女伢,嘴上不饶人,回回坏我好事。”扭头冲着门口的小厮喊道,“去里头给我抓一把黄连!”那小厮闻声,问也不问飞也似地去了。
老先生撸了撸袖子,傲慢地仰起下巴,叉腰道:“你给我等着!”
我心道糟了,正要替连枝说话,就听一旁队伍中传来不满的嘀咕声:“你们是干什么的?懂不懂规矩?排队去后边!”
老先生眉头一皱,循着声音,略微瞟了一眼,轻蔑道:“我当是什么聒噪,原来是个尿不出的竹筒。”
不知不觉已近巳时,日头炽烈,路上人流如织,队伍也越来越长。
听见老先生的嘲讽,几个看热闹的都捂嘴偷笑。
我看那人身形瘦高面色青白,的确像根竹筒。连忙撇过脸去,不敢多看。
那人见众人笑话自己,恼羞成怒,指着老先生破口大骂:“你这老头!胡说什么!门房呢,看门的去哪儿了,还不把这老头撵走?”叫叫嚷嚷引来许多注目,男人越发嚣张,“哪有这样的道理,大伙都在这排队呢,他倒好,径直就往里闯,连个牌子都不领!懂不懂规矩!”
老先生本就在和连枝置气,又多了一个来找茬,气得直喘粗气,低声骂道:“我就说今儿个太阳特别大,出门听见就乌鸦叫,吵吵嚷嚷,干什么都不顺!”
“你骂谁是乌鸦!”那人耳尖,大概随风听见一字半句,气得面红耳赤,“你这老头不排队还要骂人?!岂有此理!”
旁边一人连忙劝架打圆场,“别吵了,都消消气,既然都是来看病,就按规矩去排队吧。回春堂要先取牌子,排队轮到了才能进去。”
老先生瞅那劝架的一眼,没有半点要让步的意思:“不碍你的事瞎操什么心,怪不得身心俱疲。闭上嘴,老实站着吧。”
那人愣了愣,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那瘦高个儿又嚷起来:“你这老头!简直蛮横不讲道理!”
众人议论纷纷。小厮抓着一把黄连回来,两手恭恭敬敬地奉到老先生面前,“葛老,这是您要的黄连。昨儿新收回来的,今日晒得正好,您看可能用上。”
人群霎时间鸦雀无声。谁也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