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这家伙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啊,郭致远自不会被他吓到,又是三张银票塞了过去,陪着笑道:“大人,人谁无父母,儿子探视父亲乃是尽孝道,我大明以忠孝立朝,还望大人可怜我一片孝心,成一二,且我爹乃是蒙冤入狱,他日若能洗脱罪名,官复原职,必不忘大人今日之恩……”。
那牢头脸上阴晴不定,郭致远前半段话说什么孝道不孝道的他自然是没放在心上,但后半段话却让他不得不掂量掂量了,他虽只是个没品级的牢头,但官场中的道道还是知道一些的,这“妖书案”摆明了是上层斗争,郭正域是前礼部侍郎,三品大员,远不是他这个小小牢头能得罪得起的,万一真的咸鱼翻身,自己今日收了钱却不让他儿子进去探视,日后只怕会有些麻烦。而且手中这几张银票也抵得上自己好几年的俸禄了,就算孝敬上司一半再分润手下的兄弟一些也能留下不少,不收岂不是可惜了。
想到这里,那牢头就咬了咬牙压低嗓门道:“此事牵扯太大,你且在这里候着,待我去请示司狱大人,司狱大人若是准了,我便放你进去,司狱大人若是不准,则万事休提,你速速离去!……”。
郭致远也知道这牢头是做不了主的,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算不错了,就连忙拱手道:“那就劳烦大人了,我在此静候佳音,若是司狱大人不准,我立刻离去,绝不再纠缠……”。
不一会儿,那牢头就又出来了,压低嗓门道:“算你运气好,司狱大人准了,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切记,在里面不可高声喧哗,不可东张西望,不可生事,不可流连,所见一切不可对外人说起,否则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郭致远自是连声称诺,那牢头这才带着郭致远进了监牢,牢房却是设在地面之下的,拾级而下,无数只干枯的手从囚牢中伸出来,呻吟、咆哮、咒骂声不时从黑暗深处传来,当真可以说是暗无天日,到处阴森森的,让人汗毛直竖,郭致远跟着那牢头穿行在幽暗恐怖的通道内,像是走迷宫一样,完找不到方向了。
那牢头将郭致远带到一座单独牢房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停了下来,低声嘱咐道:“郭公子,令尊就在里面了,记住我交代你的话,一炷香后我来接你,切莫让我等难做!……”。
郭致远连声答应了,等那牢头走了,这才定睛向牢房内望去,只见一名身着囚服的中年男子正席地而坐,手中拿着一本线装书,借着昏暗的油灯灯光看得聚精会神,听到郭致远他们的脚步声连头都没抬。
这中年男子想必就是郭致远的便宜老爹郭正域了,略显消瘦的国字脸,下颌留着长须,儒雅之气十足,虽身陷囹圄,却毫无惊惶之色,手捧书卷显得无比淡定从容,让人平生敬意。
郭致远虽对郭正域无真正的血脉之情,但此时见到这位令人尊敬的长者也不禁有些心情激荡,颤声道:“爹爹,孩儿来看您来了!……”。
郭正域听到郭致远的声音,身躯一颤,手中的书一下子掉落在地,惊呼道:“远儿,你怎么来了?!”,慌忙站了起来,抢步就要扑到牢门前,走到一半,突然停住脚步,面色一肃,厉声道:“你这个不肖子,你来此做甚?!不气死我你不甘心是吧!……”。
郭致远被郭正域训得一滞,看来郭正域对自己这个纨绔儿子真是失望到了极点,连忙道:“爹爹,孩儿知错了,孩儿再也不气您了,孩儿来就是要救您出去的!……”。
郭正域怔了一下,他没想到郭致远居然会主动认错,这还是自己的儿子吗?这个纨绔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乖巧懂事了?看着儿子那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面庞,心中的怒气就泄了,叹了一口气道:“远儿,都怪爹爹平日对你过于溺爱,管教不严,让你养成了这惫懒性格,至今一事无成,我本也没指望你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想着只要我在,保你一生衣食无忧还是做得到的,如今爹爹遭奸臣陷害,自身难保,恐难再护你周了……”。
说到这里,郭正域突然加重了语气,严肃道:“远儿,你速速离去!让你忠叔带你去江南投奔你外祖父,我若能大难不死,自会去寻你,我若遇不测,你每年能在我坟头焚一炷香,我就含笑九泉了,切记以后不可再惹是生非,胡作非为……”。
郭正域声音虽厉,但话语中流露出浓浓的舔犊之情却让郭致远的眼睛瞬间湿润了,激动而坚定地大声道:“不!我不走!我要为爹爹洗脱冤情,救你出去!”。
“胡闹!”郭正域恨恨地一跺脚,怒斥道:“朝中大事,岂是你这懵懂小儿能插手的!且清者自清,我行得正坐得端,又何惧奸人陷害!皇上圣明,自会明察秋毫,不会让我含冤莫白的!你真想气死你爹爹不成!”。
郭致远暗叹一口气,自己这便宜爹爹什么都好,就是太迂腐了,怪不得会被整得这么惨,正要继续劝说,突然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脸色阴鸷头戴乌纱帽、身穿青色官服,胸前缀着獬豸图案补子的中年男子带着几名锦衣卫快步走了过来,那牢头则一脸惊惶地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