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这掷地有声的质问,登时让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监生们大为窘然。这其中,也不是没有人想开口反问,难不成太子殿下你能分得清楚稻麦?可是,他们这心里不满的嘀咕,仿佛就被三皇子听到了似的,很快就得到了回答。
“也许有人要问,孤是否认得出稻麦,是否知道农田耕作是怎么回事。呵,恐怕要让那些质疑的人失望了,孤曾经跟着老师张学士去过农田,骑过水牛,也亲眼看到老师带着如今九章堂一年级的斋长纪九还有几个半山堂监生下地割过麦子。”
“孤年少体弱,所以没办法去和别人一块割麦,但孤至少带着四弟捡拾过麦穗,深知那干活时腰酸背痛的滋味!父皇尚且亲农,地方官尚且要劝农,你们呢?孤今日亲临,就是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人会觉得惭愧,可听到的只是沸反盈天的抱怨,看到的是一团乱相!”
“孤的老师,东宫讲读官召明书院岳山长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要是换成父皇,又或者是孤,就那些狗屁不通的农事策问,什么二十分,一分都不能给!如若你们觉得不服,那些农事的策问,孤倒是想把不服的人那些农事策问结集印出来,让天下读书人都看看!”
此话一出,之前那些义愤填膺,叫嚣最凶的监生,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更有人双股打颤,显然是想到了万一自己那文章印出来让人看到之后,那四处传播,无数人哄笑取乐的结果。
然而,比他们反应更大的,那却是周祭酒和罗司业。之前觉得那块从天而降的馅饼有多鲜美诱人,现在他们就觉得如今面对的窘境有多棘手。别说那些监生,他们都恨不得把外头那满满当当的总分排名表给撕掉!
可既然情知这是不可能的,周祭酒只能硬着头皮说:“太子殿下息怒,这些监生不过是年少气盛,少有自知之明,这才一时做出了过激举动,并非质疑太子出的考题,更不是质疑诸位讲读官的评卷结果……”
自打江都王和徐黑逹说出评卷都是那些东宫讲读充当之后,周祭酒就知道事后绝对不可能质疑结果。本想着矮子里拔高子,反正国子监总能有那么几个人跻身东宫侍从,可谁能想到,原本只应该列出最终录取者的选拔,竟然破天荒公布了所有人的排名!
而且只看这些监生的反应就知道,不少自视极高的人都折戟落马,也难怪会有这么大的激愤!当然,要是不公布这排名,只有录取者,说不定回头也会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流言风靡一时,所以,东宫如今赫然是把一切摆在了明面上,断绝了人质疑的后路!
因此,见自己说出这番话之后,三皇子面色冷淡,分明因为今天发生的种种,本来就对国子监成见已深的这位太子已经更加不满,周祭酒只能把心一横,挤出一丝笑容道:“而且,据说半山堂也参加了这次遴选,不知道他们的名次如何,又张榜公布在何处?”
三皇子的眼神彻底转冷。就在这时候,刚刚一直躲在他身后装老实的另一个熊孩子就闪了出来,冲着周祭酒嘿嘿一笑。
“半山堂的总分和名次也已经出来了,可太子三哥觉得,张贴在国子监附近,未免有些不好看,毕竟如今人都已经转到公学去了。当然,要是大司成一力坚持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贴出来。”
说到这里,四皇子甚至又特意强调道:“不只是名次,半山堂那些人做的农事策问,得分在七十分以上的,也可以贴出来供大家比较优劣!当然了,这次半山堂里,总分最高的张无忌放在国子监六堂的总名次里,那也有些显不出来。”
周祭酒哪里不知道,如果说三皇子是从腼腆羞涩中成长为稳重可靠,那么,四皇子就是一如既往的冲动莽撞,十足十的闯祸胚子。如今人这么一说,他总觉得有些不好,却不想身后学官中,到底有一个博士忍不住出了声。
“若是如此,那就贴出来让大家评鉴评鉴好了!”
“当然可以。”随着这句话,刚刚才带着阿六恰然来到彝伦堂,却隐在其他讲读官之后的张寿,这才不慌不忙地现了身。见一群昔日同僚的目光犹如针刺似的齐射了过来,他就笑眯眯地说,“反正半山堂跟过去的也就那么几十个人,排名的时候却也不费事。”
见张寿如此气定神闲,众多学官这才隐隐觉得事情恐怕有些不妙。虽然有些人不免暗自腹诽,觉得是三皇子这位太子故意泄题给了半山堂众人,可即便再蠢的人也不会把这种质疑宣之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