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您打哪儿来?口音不像是我们宣城人。”
“自洛阳来。”
“原来是京城来的贵人,和咱们这些乡野村夫就是不一样,”面馆掌柜端上面来,回头招呼人,“老婆子,再端一碟葱花!哎,人呢!”
见无人应答,掌柜颇有些不满,抱怨着往后厨走,脚下一滑,却是踩进血泊里,眼前便是老板娘死不瞑目的尸体。尖叫声还未出口,面馆掌柜也被割断了脖子,鲜血喷涌出来。
月泉淮摘掉斗笠,从尸体上踏过去,舀起一勺锅里翻滚着的高汤。
“兄长为何执意要来宣州。”
“谢大人用命保住的二十万两银子,我既然要保你在高句丽的后半生衣食无忧,这笔钱必须要拿。”
“我是说,本可以差人——”
月泉容仪说到一半便住了嘴,她已经不是与皇后争辉的月泉贵妃,她的兄长也不再是权势滔天的大燕丞相。她女扮男装随月泉淮从洛阳一路来到宣州城外,没有听说李俶悬赏她兄妹二人的消息,反让月泉淮更起疑心,一路接触之人皆被月泉淮毁尸灭迹。她原想阻止,后来又麻木。
人命本如草芥,只是有些生来长在高处,有些却低到尘埃里去。
“歇一晚,明日便可入城。”
“线人究竟是谁,我认识吗?”
“你不要管了。”
月泉淮吹熄了灯,月泉容仪坐在窗前,能听到细雨里也不曾停歇的蝉鸣。她忽然想起年少时与李林甫的初次相见,彼时意气风发的荣王李林甫在白雪覆盖的长白山许下一生之诺,到头来竟是连一声叹息也留不下了。
“进哥儿?”
祁进呆坐在床上,抬手才发现自己浑身冷汗,姬别情被惊醒,紧张又不知所措地抱着他擦汗,被浸湿的衣领稍稍敞开,露出先前保护李俶时留下的一道浅伤疤来。
“噩梦而已,”祁进故作镇定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