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啐，这庸医脸皮真是够厚，我还没派人去你那里讨说法，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刘里正似是还不解气，又朝地上那人踹了两脚，“看这名字就晦气，言无常言无常，谁知道是来救人的命还是索人的魂！”
言无常坐在地上有些哭笑不得，这家人前日还赞他妙手回春华佗再世，一日的功夫就变成名字不够吉利的庸医了，想来滑稽。“可是令郎身体未见大好，令刘里正如此气急？”
“未见大好？哼，我那苦命的孩儿就因为吃了你这庸医的药，才一命呜呼，他才七岁啊！今日我便叫你一命抵一命！”
言无常微微一颤，神色间满是不敢相信的：“孩子……去了？”
坐在地上的言无常低下头，神色逐渐苍白。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指指点点的声音越来越遥远，哭喊和悲鸣从脑内扩散到耳边，呼吸也越发急促。忽得手上有一点冰凉的触感，终于让他在万分混沌里获得了一丝清明。下雪了。
言无常自幼在江南长大，竟是二十余年第一次见雪。一时仰头望着鹅毛大雪愣怔，这番愣怔被刘里正看在眼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庸医还有心思赏雪，真是坏心黑肝，没皮没脸了！打！”
“好一番‘雨雪浮浮，见晛曰流’的景色！哈哈哈。”围观的人群里传来一声略显浮夸做作的笑，转移了众人的视线，那人拍了拍手，“阿渠，这雪如何？”
“快要冷死了。公子，买了东西快些回去吧。”旁边的少年抖落肩上的雪，撇这嘴抱怨道。
“让你读的书读狗肚子里去了？这般好景，不吟诗作对便罢了，还嫌它冷？愚钝。”公子拎着根不知哪里来的木棍敲了下少年的头。
刘里正眯着眼睛看清了那自顾自风雅的公子，忙着迎了上去，“竟是薛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刘里正言重，听闻里正痛失幺儿的噩耗，心下震痛，便想着赶来送我那苦命的侄儿最后一程……哟，这怎么还打起来了？发生何事？”
刘里正转头翻了个白眼，就在半晌前，薛不谎还在那儿感叹这好雪光景，转脸倒来猫哭耗子假慈悲。却不知这尊大佛此时下山究竟意欲何为，便也只能配合。“这几日柳儿遭了病，我亲自看护着他，孩子本还好好的，服了庸医开的药就……就是这个庸医！就是他害了我的柳儿啊！”
薛不谎闻言微微一震：“柳儿……”，原本微弯的眼睛也有些许黯淡。
刘里正一把鼻涕一把泪，扯着薛不谎的袖子：“我与婆娘彻夜未眠，孩儿她娘是眼睛都要哭瞎了啊，怨怼我如何找了这种庸医来！”
薛不谎似是突然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把袖子从刘里正手中扯出来，拍了拍他的肩：“里正要节哀顺变，保重身体，侄儿可是已经入土为安？”
“还没有，事发突然，今日才去定了棺木。”刘里正拿袖子抹抹眼泪。
“且让我去凭吊一番略表心意。”薛不谎对宴渠弗一挥手，“阿渠，还不快助刘里正制住这庸医，把他押进来，好生看管，待会儿再来找他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