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融凝看着一脸憔悴却状若颠狂的姐姐,从未觉得她这样陌生,这样遥远。原本盼望着她能醒悟,能对自己有一丝的愧疚,如今看来却是不可能了。

    她开口解释:“那日我与皇上并未有什么交流,可能他连我的脸都没看清。”

    “那妹妹当真是好本事。”柳繁如听了她的解释,反而更加生气,“这寥寥几句都能让皇上情根深种。”

    “姐姐这般聪明的人,为何在这事上如此糊涂?”柳融凝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她的话“姐姐好好想想,怎么会有人会对一个脸都没看清,话都没说上几句的女娃娃动真心?”

    不值得,一切都太不值得了,就是因为一个误会,只是姐姐想岔了,搭了多少性命进去。不仅毁了自己的幸福,还害了自己的孩子。他才那么小,那么乖,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可爱的梨涡。柳融凝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扑上去,将眼前的罪魁祸首撕碎。

    柳融凝簌簌地抖,努力地站直了。“事到如今,皇上仍舍不得治你的罪,仍想保你周全,姐姐真以为,只是因为当初那个脸都没看清的女娃娃?”

    柳繁如怎肯相信她这些话?她瞪圆了眼睛,盯着柳融凝的脸,只盼着能从柳融凝的脸上看出一分恨意,她希望柳融凝下一秒就告诉自己,刚刚说的这些都是假的。可柳融凝没有,她的眼里只有失望与伤心。

    若真是如此,自己这么些年都在干什么?都干了些什么?

    她只觉得晴天霹雳,呆愣了片刻,突然仰头笑起来,笑得喘不上气,笑得满脸通红,笑得累了,又低下头,流下一滴泪来。

    自冬窗事发,这是柳繁如留下的第一滴眼泪,听闻自己再也无法生育没有流泪,被皇帝指责也没有流泪,现在却终是忍不住了。

    “多可悲啊,我做了那么多,最后都只是因为一件自己早就攥在手里的东西。”柳繁如本就只是因为不甘心,在柳融凝面前强撑着一口气。如今,这口气泄了,心里的绝望,自责与后悔就如同奔涌的潮水,再也无法收拾。她靠着迎枕,泪如雨下。

    “是我对不起你。”柳融凝却并不想听她道歉,转过身去,打算出屋。柳繁如却好似想起什么,坐直了,对着她的背影说道:“世子的死,并不全是我的过错。当年那对香囊,只有一个加了不该有的东西。你若是去查,便会发现,那个你费劲心思塞进我宫里的香囊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柳繁如见她的动作停住了,瞬时又好像容光焕发一般。“因为那个加了东西,导致世子出事的香囊,被你自己亲手系在了他的腰上。是你亲手害死了你的孩子。”

    柳融凝站在门口,没有回头,努力地使自己维持最后的理智:“皇后娘娘,李太医看过了,在你宫里找到的香囊里,确实是有能使猫儿发狂的香料。而我从未动过里面的香料。”说完,她再也不想多逗留,提步出了屋,径直往宫门去了。

    此时雪越下越大,寒风夹杂着雪花往领口里钻,实在是不宜出行。柳融凝却顾不得了,她只想赶紧走出这死气沉沉的宫门。

    柳融凝一出未央宫宫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清瘦颀长,正是从前的同门师兄许珩。这么多年,许珩似乎没有任何改变,依旧穿着一身深蓝色直缀,乌黑的发用玉冠压住,一如从前的挺拔脱俗。

    自己已多久没同师兄说过话了?大概是自那日自己与师兄决裂开始吧。从前自己与师兄一同夜游集市,在灯下执棋的温馨画面在脑海中一一浮现,大概是从前的那点温暖支撑着自己走到现在吧。

    柳融凝忍住了上前同他说话的冲动,先不提师兄是否愿意原谅自己,今日之事还未有结果,若是出了差错,怕是只会连累到他。自己不能那般自私。她站在宫门口,目送着那抹深蓝色的身影走远,一点点消失在晨光中,万千思绪飞扬飘散,似乎回到了这一切开始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