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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盼望之后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快,神都的雪下了停、停了下,一片洁白遮去所有的灰暗与阴霾,就这么着迎来了周武长安三年的除夕。
这是桃夭在神都迎来的第一个除夕,也是她从小到大以来,第一次不在父母和兄长身边过节。这一日一大早,红芙就服侍她换上了太平公主命人送来的新衣,还特意给她挽了个双环垂髻,将素日散落的额发部疏起,露出精致如画的五官,再簪上几朵小巧别致的细纱绢花,扑了一层薄薄的脂粉,更显得肤白胜雪、眉眼盈波,乍一看,就犹如观音座下的玉女下凡一般的惹眼。
“红芙姐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看着铜镜中有些陌生的自己,桃夭一时之间还适应不过来。
太平公主自己的着装一向是以艳丽华贵为主,大概是顾虑到了桃夭的身份,在新衣的风格上,她多少也有所收敛,没有将自己的喜好完加入其中。可是,摸了摸身上这件月白色绣银线竹叶纹的交领宽袖襦裙,桃夭就觉得头大得厉害。这身装扮似乎也太招摇了一些,虽说是为了宫宴做准备,但……
“小郡主长得好,公主殿下又有意打扮,何况今儿个这种场合,要避过有心人的耳目,怕是一味地躲也不行呢。”知晓女孩想要藏拙的心思,红芙对此也只能抱以无奈一笑:“毕竟是大宴,神都的王公贵胄齐至,小郡主若遮掩太过,也会坠了雍王府的名头,伤了皇帝陛下疼爱的一片心意。”
那些贵人,哪个心中不是弯弯绕绕无数,稍不留神,就会被带入彀中。小郡主到底年纪太小,很容易就顾此失彼,她能做的,也只有必要之时这一点小小的提醒罢了。
“公主殿下的意思……”若有所思地低喃了一句,灵慧如桃夭,自是瞬间就明了其中的出入。自梳妆镜前站起身来,她理了理如云堆砌的裙裾,一步步朝外而去:“走吧,我们先去和公主殿下汇合。”
太平公主自然也是一早就按品大妆完毕,此时正捧着一盏燕窝慢慢地喝着,眼看着精心打扮过的小人儿宛若冰晶雕琢过的一样进得门来,俏立在自己面前,不由立时就笑眯了眼:“果然还是这样好看,就是这衣衫的颜色终归太素淡了些。要不是怕你不肯穿,我就让秋原将那件茜色的石榴裙给送过去了。”
瞄了一眼她身上那件大红底色满绣着大朵金线牡丹花的衫裙,桃夭也只有讪笑的份。她可不是这位自小就在万千宠爱里长大的公主殿下,也没有手握一国权柄的母亲给自己撑腰,更没有煊赫的地位能够为所欲为。这样的衣衫,太平公主穿着是正合适,她却是半点儿都承受不起的。
陪着太平公主慢悠悠地用完了早膳,接下来,就该去贞观殿给武曌请安了。因为今日放晴,阳光格外地灿烂,太平公主就带着桃夭上了自己的步辇,一边隔着密不透风的帘幕看着冬日暖阳下的雪景,一边细细数着待会儿可能会遇见的人,还顺便叮嘱桃夭要特别小心。
“新平那丫头就不用我说了吧?因为高家小子,你已经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想缓和关系也不可能,就不用再白费功夫了。”提起这一茬,太平公主语气里还隐约透露着笑意,仿佛这小女儿之间的爱恨情仇于她而言就是一幕无聊时作为生活调剂的闹剧,幼稚可爱得紧:“不过你的身份比她尊贵得多,也无需去跟她置这个气,当作看不见也就是了。麻烦的只是她姐姐。”
“新平郡主的姐姐?”桃夭依稀记得在学宫的时候听见李季姜提过好几回:“是安乐郡主么?”
“嗯,可不就是李裹儿那个疯丫头嘛。”和说到李季姜时的毫不在意不同,提到李裹儿这个名字,太平公主的言语之间克制不住地流露出丝丝厌恶:“她是太子和韦氏嫡出的女儿,自幼受尽宠爱。脾性极差,专横霸道,却偏生有第一美人之称,放眼神都都是风光无限的人物呢。”
“她会帮新平郡主出头么?”桃夭有点纳闷。嫡出的美貌姐姐,碰上一个不起眼的庶女妹妹,没欺负她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难道还会主动出面相帮?
“呵,帮妹妹出头是假,想自己出风头才是真的。”冷笑一声,太平公主面上的不屑之色更重了:“你来了之后宫中就风传你得了母亲看重,分外宠爱,连带着素来不与神都豪门来往的高将军府上都对你青睐有加。以李裹儿那目中无人的性子,怎么能容忍你这么个小丫头盖过她呢?必然是要打压一番的,而新平,就是其中最合适不过的由头了。”
额……瞅了瞅自己的小身板,再想了想那个未曾谋面的第一美人,桃夭着实觉得自己冤得很。她跟那些人都还差着一辈呢,说到底就是个被人照看着些的黄毛丫头而已,何苦都非得跟她过不去呢?如果可以,她才不想要这些风头,现在可好,好端端的一个宫宴还得防你防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