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靠在墙上发晕,半天没动,被一个加班盘库存的阿姨发现异常。
阿姨看她样子奇怪,过来一看,脸色雪雪白,满头满脸都是虚汗。这阿姨是生产管理部的一个小主管,因为这次换系统吃了好多苦头,无用功反复做,一双老眼几乎熬瞎掉,嘴巴上一堆水泡几个月此起彼伏,从来就没有消下去的时候,先前没少给桃李脸色看。现在突然看到桃李这个样子,吓了老大一跳,忙给她搀扶工厂里的医务室去,把已经下班跑到厂门口的医生喊回来,请他一看,说是过度疲劳,外加低血糖,当场输了250毫升的葡萄糖,帮她叫了车子,命令她立刻回酒店休息去。
第二天,桃李仍旧像往常一样,准时出现在办公室内,从外面过来经过总经理室时,还是如常向老厂长打招呼问好,接下来才去隔壁大办公室。这天晚上也还没有早下班,八点钟,在办公室内一边做事情,一边吃中午从食堂打包回来的两只凉透菜包。
整间办公室只剩她一人,菜包正吃着,突然有人在旁边拉椅子坐下来。工厂办公室大而空旷,本来四周安静无声,她也正在全神贯注看电脑屏幕,突然身边有椅子的声响,她结结实实吓一大跳,手一抖,菜包掉到键盘上去,回头一瞧,是老厂长,她忙站起来,鞠躬问好。
老厂长在她旁边位子上坐下来,对她的脸看看,又对她的面看看,半响说:“流水的援兵,铁打的小纪嘛。”
桃李在他面前一向拘谨,因他从来没个好脸色看,今天突然这样和颜悦色起来,她受宠若惊,反而不敢说话,只是微笑。
老厂长问:“小姑娘这么拼干嘛?”
桃李还是笑,半天,开口讲:“没办法呀,要还房贷啊。”
“小姑娘上海买房子了啊?不容易的。”老厂长也听笑了,然后问,“多大啦?”
“虚岁已经27啦。”
“看着不像嘛。”
她忙讲:“我早就毕业了,就看着小而已。”
“听说还在日本工作过?留在日本赚日元工资不也蛮好嘛,为什么要回来呢?”
“那边工资待遇高很多,但是我们是管培生过去的,培训结束就要回来了,本来说好要去北京分公司的,后来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最后没有去。”
可能觉得接下来的事情不太方便打听了,老厂长点点头,没再说话。
时隔很久,桃李现在已经能够坦然谈起自己的家事,闷头干了很多天的活,心里有种很想要对谁倾诉心事的欲望,自己开口说道:“我妈身体不太好,去年一年一直生病,我不论是留在日本,还是去外地工作,总归有点担心的。但真正促使我回上海的原因是爸爸。他在我读大学前就和我妈离了婚,一个人跑去了外地。导致他离婚和出走的原因在我和我妈身上,我妈脾气又坏又怪,而我那会只顾自己学习上的事情,每次回家都是问他要钱,从来没想到要关心一下他。这么多年,他从没和我们联系过,大概对我们失望透了吧。”
厂长双臂抱肩,垂首听着,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