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姚缨和周祐算是短暂交了一下心。

    姚缨不知周祐对她看法如何,又有什么样的转变,但她看周祐,似乎更能摸出一点门道了,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太子是个寂寞的人。

    在天下人眼里,他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富有,只有他想不到,没有他得不到,所有人都在仰视他,越仰视越忌惮,越忌惮就越怕,越怕就越不愿靠近,围在太子身边的人是多,能够跟他说上话的又有几人,而姚缨就是千千万人中的其中几人中的一个。

    姚缨不是自鸣得意的人,也不觉得自己本事有多强,但给太子顺毛这块,她做得也算得心应手。

    就连赵无庸这个太子跟前第一马屁精,对待姚缨也越发恭敬,太子领着大队伍先行出发,赵无庸却没有随行,而是滞留在后面,帮姚缨打点车马。

    西山行宫不算远,地处平京府境内,车马跑得快的话,不到半天路程,出发的早,天黑前能到。

    太子目前只有姚缨这一个家眷,行李再多也多不到哪去,加上今年又是个暖冬,近几日都没有下雪的迹象,路面干燥平坦,很适合出行。

    车轱辘不快不慢地行进在官道上,持续不断的嘎吱声,传到姚缨耳朵里,想打盹了都很难入睡,眼皮子耷着,精神头都没刚上车时好了。

    谯氏陪在她身旁,心疼归心疼,可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劝慰:“你试试吸吸气,再用力呼出来,兴许能好受点。”

    马车很大,装得下不少东西,跟前矮几上摆满了各种瓜果糕点,角落里的暖炉飘着袅袅白烟,板凳高的红泥小火炉上还烹着香茶,谯氏不时掀盖子看一看,煮得差不多了就倒上一壶。

    谯氏两手托着茶盏递给姚缨,提醒她小心烫,一边笑说:“若撇开那点身不由己,这日子过得倒也不比在岭南王府差。”

    姚缨小口抿茶,面上一派淡然,内心却是不以为然,仅凭男人那点虚虚实实,半真半假的宠爱,这样的好日子又怎么能够长久,若是过度沉沦,等到男人将宠爱收回的那日,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谯氏趟过的河比姚缨走过的路还多,自然也明白这个理,只是谁人不想安逸,这世道对女人又太难,如果这太子这条道能走得通,谯氏也不想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主子再去外面受苦。

    谯氏挪了挪身子更加凑近姚缨,压着声道:“这走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成的,西山那边全都圈禁了,山下村民都是为西囿养出来的,里头不少私兵,传了好几代,咱想找个地方躲着,隐藏身份不被他们察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姚缨凝神听着,谯氏说的她何尝不明白,也有反复权衡过利弊,以及逃出生天的可能,想来想去,她都觉得微乎其微。

    不过,如果有外力推动,她再浑水摸个鱼,也未必没有可能。

    像是在印证她的话,马车行进到一处山脚下的小道时突然颠簸了一下,这一下颠得有点猛,红炉上的茶壶险些掉了下去,好在谯氏反应快,及时握住了上头的提手,不过里头热茶仍是洒出来一些,幸亏是对着地,没有烫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