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蕖这才放下心来,二哥承诺过她的事从未有过毁诺,他向来言而有信、言出必行。
原先那位西席被赶出府后,大感颜面尽失,先是在塾中痛斥了江蕖足足半月,逢同业便说此女如何顽劣使气,不堪受教。等到江蕖被江琚点醒后才想起自己前世犯的错事,赶忙准备赔礼道歉,可那位女先生教书十数年,给过多少官宦小姐传道授业,还是头一次被学生扫地出门,简直是她教习生涯中的奇耻大辱。
那日江琚为表歉意,好生备了些束脩之仪亲自登门拜访,却差点被赶了出去。
读书人大多是很有骨气的,先生更称得上是傲骨铮铮、不畏权贵。无奈此番江家无礼在前,江琚吃了个闭门羹后,只得悻悻而归。
又这般过了几日,女先生的态度依然坚决且激越,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江琚寻思着这位先生不行,只好另寻一位了。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找的每一位塾师一听是给江家小姐讲课,皆纷纷推诿。
盖因先前那位女先生找同业诉苦,让江蕖的名声可是坏透了,京中女先生本就不多,学问高深的更是少之甚少,随便交耳两句就传了个遍。她们向来被其他小姐们引为座上宾,没有哪位同业想要被自己学生这般“隆重对待”,一个个连忙拒绝了。
这下才真是难办。江蕖正是声律启蒙的年纪,不识字怎么行?
京中官家小姐里,就没有听说过有哪一个是目不识丁的。和前朝不同,本朝女子“无才”则被认为失德,若遇哪位有吟诗作赋的雅兴、舞得一手好文墨的仕女,更是公子们争相追捧的佳丽。
江琚知道江蕖一向偏爱靡靡之音、丝竹之乐,对学业提不起兴趣,他也不想拘束着蕖儿,早就打消了她做个文人的想法。可即使不曾要求熟读四书五经、儒学讲义此类的六学,至少也该读书识字无误啊!
江蕖看着二哥越发焦虑,很想和他说,自己不用老师自学课业,也是一样的。毕竟她现在不是幼学之年才开始识字的孩童,有了前世的记忆,她完全可以跳过这个阶段。
但见到二哥心烦意乱样子,江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没有信心吃得消往日温润如玉的二哥发起脾气来。她不敢去触江琚的霉头,几番纠结下最后还是忍住了。
江琚这边则是经过万般努力,终于颓然接受了没有先生愿意教授江蕖的事实。
好在,也不是没有改变,近日唯一让江琚感到欣慰地是,江蕖如今无书可读,反倒安分了很多,开始知节知礼了。看到江蕖能从这次事情中受些教训,那他吃的闭门羹还不算亏。
江琚收拾完江蕖的残局,紧接着又忙碌起来,着手准备国子监的开春考试,暂时没得功夫来收拾她。
江蕖自知心虚理亏,近日也开始晚出早归,小心避开江琚。
说起来,江蕖最害怕的不是父母,而是只比她年长六岁的江琚。父母亲自她有记忆以来未曾谋面,后来才渐渐熟稔,那时江蕖年纪已经不小了,过了女孩子挨打的岁数。
可江琚不一样,她最顽皮的时候挨的打,都是二哥亲自下的狠手,以至于这种如父如兄的敬畏感,让重生一世的江蕖,只在他面前会担心被责罚,会流露出她这个年纪本该有的任性和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