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阳光总是那么毒辣,虽已接近初秋,但是照在人身上还是像是火炽一样,长安城这个时候就像是一个大蒸笼,李二早就带着长孙皇后还有小稚奴李治以及不过一岁的兕子前往九成宫避暑去了,这个年代做皇帝就是有特权,现在朝中就剩下太子李承乾代理朝政,所以不是当皇帝的就是留下来受苦的命,太子离着皇帝不过一步之遥,可是李二在九成宫的树荫下昏昏欲睡的钓鱼,而李承乾却是累得像条狗一样趴在立政殿的小书房里处理着永远都处理不完的政事。¥f这就是差别,但是这位不过十六岁的小正太却是乐在其中,哪怕自己的太子妃苏氏也带着他刚出生不到半年的大儿子李象跟着一起前往了。
永昌坊,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这座府邸就坐落在和太子东宫不过一墙之隔的地方,但是却是一条泾渭分明的阶级划分,在家族中在他隔壁的是他的大哥,在朝堂上,那个人是储君,是君,而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居住的,哪怕是一个王爵,但是却还是臣。可是这座府邸的主人却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在那里居住不是一样?想当年三皇五帝的时代,那个时候的皇帝居住的房屋恐怕还比不了大唐的一个小小的乡绅,但是他们就是皇帝,就是圣君,千百年之后后人仍旧在传颂他们的丰功伟绩,而隋炀帝居住的那可谓是琼楼玉宇,可是却是遗臭万年。所以住在什么地方不是一个人的价值所在,而是你做出了什么事情。才是体现你的价值的最大根基。
李宽没有做什么人上人的觉悟,所以硕大的府邸没有多少人气。只有那么十几个下人,这还是因为这房子太大。他心疼自己的两个侍女忙活不过来才留下来的,其实他更想要的是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小小的空间,不要很大,但是却要让他感到心安,让他感到眷念。只要在这个地方有着他想要留在身边的人,有他希望见到的东西那就足够了。至于头顶上是茅草盖顶或是雕梁画栋,其实没多大区别。
他看得挺开的,因为他不好享受,不喜奢华。那些华美的衣衫,那些繁杂的礼仪盔甲要不是大唐礼制规定,他是不愿穿的,每次穿戴都像是上刑一样,而且还没多大的防护作用。所以他现在就这样懒散的在府邸之中的人工湖边上,支上一支钓竿,然后用一块结实的毡布,往湖边上的两颗歪脖子树上面一张,成了一张吊床。惬意的躺在上边,吹着湖面上吹来的凉风,这样的日子不要太悠闲。
对于两个月前的那一场变故,李宽已经不再放在心上。除了对那个老狐狸的怨愤还在胸中激荡以外。人生就是这样,有着高|潮但是也有低谷,不管是在成功或者失败的时候。只要能够在其中吸取带一些教训,一些经验。那么总有一天回首顾盼之时,才发现。原来当初自己是这么走过来的。没有人会一帆风顺,也没有人会一直在深远地下徘徊,永远见不到阳光。所以只要你抓住了身边的每一点每一滴,那么这些东西就将成为将来成功的踏脚石。
李宽也享受这段时间的悠闲生活,这让他在最近两年的经历得到了沉淀,变成真正属于他的东西,而不是无数徘徊在脑海中的片段,捉摸不定没有衔接。所以这两个月虽然一直闲散在家,甚至身子骨都有些酥了,但是却让李宽身上的那些东西彻底的融为了一体,高原上的征伐,策马纵横驰骋,一路杀伐下来,身上的煞气积淀,使得他对自己的力量有些爆棚了,自大的认为凭着一己之力真的能改变这个世界。洪水之中发现自己的渺小,面对天地自然,哪怕有着所谓的后手,但是天地之威无尽,而自己的身后的东西却是显得微不足道。或许有一天自己面对的灾难比起这一次还要恐怖,或者自己的后手对付不来的情况,那又当如何?
李宽这段时间不断地寻找着答案,虽然整个人变得沉闷了,甚至可以默默无言的呆坐一整天,但是收获也是巨大,面对爆棚的自信心,他有些迷失了自己,甚至天真的以为在这个时代自己真的能够为所欲为,可是这一次却让他知道这个帝国,其实真正的主人还是那个盘踞在整片帝国天空中的那一条暴虐的巨龙。之前的放纵不过是他放任自己而已,并不是他真拿自己没有办法,要是他狠下心来,十万大军,百万大军这么多人凭着自己能够战胜多少?
所以李宽这段时间的沉积思索,让他开始从新定位自己的位置,不争不抢,不代表可以任人欺负,不出声,不代表我默认,不出手,不代表我赞同。所以李宽这段时间虽然被禁足与自己小小的府邸之中,可是却还是有着无数的通道了解着整个大唐的局势。
五姓七望公开支持李二推行的科举,这是最近最让人震撼的事情,要知道科举是在断了这些千年世家的根基,在挖他们的命脉,这些世家居然会赞同。其间又有着什么样的猫腻?李宽不用想都知道,但是李二是如何做到的,为何这些世家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支持?为何这些世家会放弃自家的利益也要捧李二的臭脚?这让李宽看到了李二的手段的冰山一角。但是他却也没有多想,毕竟科举是一件好事,寒门士子有了出路,读书人的地位提高了。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可不是后世被阉割了的儒家熏陶出来的那帮子真正的腐儒,而是一群真的胸中有正气的学子,他们或许读书读傻了,可是却真的能够做到为生民立命。正如同贞观二年,那场蝗灾之下,有着不下十位官员最终蹈火殉职,在消灭不了蝗虫的情况下,他们觉得愧对皇恩,愧对百姓,选择了结束自己的性命。这使得见惯了大天朝官员的李宽心中有了一份不一样的感触。所以他也没有暗中使坏,那怕他有把握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中破坏李二的这一场精心策划的科考。
“春来不是读书日,夏日炎炎正好眠啊!”李宽嘟囔着一句歪诗,然后吹着小风,眯上了眼。
“二哥,起床了,真是个懒虫!”一声清脆的声音在李宽身边想起,一个身穿粉色宫装的半大萝莉此时正俏生生的站在他的吊床边上。
李宽早在这个小家伙从花园那边的月亮门中走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了,那跳脱的脚步声,除了豫章这个小家伙不会有别人了,清河可是文静的紧,高阳还小,蹦跶不出那样大的声响,李丽质这些年一直装淑女,现在整个人像是一只小巧的猫儿一样走路都听不见声音的。说话也变了声调,不再是那清脆的熟悉的味道,反而处处都显得保持着一段距离,李宽有些哀伤,终究要长大,长大了就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家伙了。
就像这一次,李宽在这长安城之中带了差不多两个月了,这丫头除了最开始来过一次之外,就只剩下每逢初一十五自己进宫给李二夫妇请安才能见上一面,原本飞扬跳脱的小丫头,此时却是亭亭玉立,像是一株出水的青莲一样,显得不胜娇柔,甚至一颦一笑都变了味道,李宽能在她的眼神之中看到她内心的挣扎,看到她的渴望,希望能像以前一样,但是却也看到了那一丝诀别,她知道那些岁月再也不会回来了,自从上一次二哥为了她在立政殿中跪倒尘埃,哀求父皇那一次仍旧没有成功之后,她就明白了。所以她选择了改变,改变自己,变成别人希望的样子,变成父皇和母后希冀的模样,沿着父皇他们定下的路程走下去,不要再让二哥为了自己为难,不让那个自己最依恋的兄长受到伤害。
她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会是怎样,所以她选择了疏远,希望时间能让彼此忘却,但是谁能预料今后会是怎样,谁会知晓当他们再一次交汇的时候,那是怎样的场景?
“豫章啊,淑女一点知不知道?将来嫁不出去,哥哥可是不会给嫁妆的!”李宽睁开眼,看着一双大眼睛全是渴望的半大萝莉,顿时知道这个小丫头来叫自己起床是假,看上了自己身下这一张吊床才是真的。
“哼哼……二哥你再不起来的话,我就将你养的那一只小乌龟送给高阳,说是二哥你给她的嫁妆!”豫章挥舞着小小的拳头,大眼睛里满是认真的盯着李宽说道。
“别,别急啊!二哥这就起来!”李宽一听到豫章这话,顿时躺不住了,急忙翻身起来,要是高阳得到了那只小乌龟,那么第二天自己就要变成一个专业的捉鳖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