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之中,灿烂的烟花绽放,像是节日的盛大庆典,只是这一场烟花,却是来自地狱的邀请函,每一次的绽放都是无尽的鲜血和人命填充,每一次闪亮,都是无尽的孤魂的哀嚎。在贞观六年,时值年关的寒冬,在大唐帝国的东北方向,这一个半岛上,无尽的冤魂汇聚成一阵阵的阴霾,在这里凝聚不散,让这一个本就苦寒的严冬,变得更有几分肃杀的味道。
李宽立于船头,没有丝毫的轻松的表情,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没有丝毫出乎意料的东西,也就没有丝毫的惊喜。所以他只是平淡的看着,。看着无数人在临死前的哀嚎,无数人在一个个爆裂的火球之中碎成碎片,然后在这一片战场上被无尽的土石掩埋。这一切都无法出动他的心绪,因为他此时面对的,是无尽的隋朝将士的尸骸达成的巨大京观,这里有着无数期盼着回归故国的英灵,现在他来了,来带他们回家。回归那一个有着无数亲人翘首以盼的,临死前仍旧凝神眺望的热土。倭奴国人这个包袱被他扔下了,这些耗费了很多粮食才一只养活到现在的累赘,只是在最后的时刻表演了一场爬墙的好戏。
大王城破了,彻底的没有人能守得下来,因为四周的城墙都被彻底的推到,成了一片废墟,这一座高丽人心中的不落雄关,惨然落幕,在这一个夜色深沉的冬夜,伴随着无尽的爆炸之声,彻底的消失在了高丽的土地上。无数的高丽将士随着城池破碎而死去,这对高丽王朝来说是一个难言的痛。绝望的看不到丝毫希望。因为这座城在这些人面前都不堪一击,那他们还能用什么来阻挡对方进攻的脚步?除了引颈就戮。似乎没有别的方法了。于是在消息传来的时候,高丽王朝上下一片哗然,高丽荣留王一脸煞白的瘫软在王座之上,没有了丝毫的神采。因为大王城的失陷,意味着改立彻底的亡国就在眼前,所以他绝望了,但是在绝望的时候,他也彻底的疯狂了,在心中彻底的下了一个决定:这是你们欺人太甚。就算本王失去了这江山,可是你们也别想好过!
高丽王朝的莫离支渊太祚此时也是忧心忡忡,他是这个王国之中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可是在这个时候他的忧虑比起别的人更甚一筹,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地位,或者为了高丽王朝的担忧。而是因为现在被攻破的是大王城,他的儿子渊盖苏文此时就在这座城里,这是他们家族最后的底牌,在他的眼中。这个年少就已经展露出过人才能的儿子,将来超越他是迟早的事情,千万别出事啊!虽然他知道这种情况之下,渊盖苏文安全无事的几率实在是小得可怜。可是没到最后的时刻,他还是不会放弃,就想上一次。渊盖苏文死里逃生,这一次也一定能。
可是连续数日时间过去。渊盖苏文还是没有丝毫的消息传来,这让他的忧虑更甚了。这一次真的是回不来了。于是渊太祚彻底的死心了,整个人像是在这几天之内被抽空了全身的精气神一般,整个人变得苍老了许多,对于高丽王的决定,也从未提出丝毫的意义,这在以前可是绝对不可能的,要知道在高丽王朝的朝堂之上,渊太祚可是唯一一支和高丽荣留王高建武相敌视的势力,因为这两股势力在高丽最具影响力,渊太祚的家族掌控着高丽很大的朝政,军务,经济。可谓是高丽的无冕之王。现在作为这一支势力的领头羊的渊太祚放弃了争夺,整个高丽全然落入了高建武的掌控之中,一切都走向了未知的方向。这一切都在高建武的布置之下一点点的变化着,整个高丽全然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一步步的走向一个无底的深渊。
寒风吹着这一片大地,无际的白雪在寒风之中免费的旅行着,在这一次天地之间的漂流,雪花是唯一的乘客。高丽的都城平壤,高丽人口最为集中的地方。在这里无数的高丽百姓居住在皇城周围,这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建立的时间大概在公元前,也是高句丽这个国家建立初始就已经作为都城了。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风雨雨,这座城池依旧巍峨的耸立在高丽半岛上,历经世间沧桑。可是现在这座城市却也是到了迟暮的时候,整个城池现在就像是暮年的老人,显露出一种难言的疲态。这其实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因为居住在其中的人们的心态的改变,才显露出来的破败感。
这些时日,无数的马车来来往往,在这平壤城之中四处流窜着,这些马车上,没有别东西,全都是一袋袋的粮食,一块块的肉脯,就这样毫不遮掩的在这城市之中流转着,还有一坛坛的美酒,精美华丽的丝绸,昂贵的兽皮,总之是无数诱人的东西,在所有人的眼前游荡着,然后被运送到国王居住的皇城之中,然后又从皇城之中被运了出来,送到一个个大臣的家中,在平壤城中不论官职大小,只要是高丽官员,全都是雨露均沾。高丽荣留王这些动作,让无数人摸不着头脑,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头,不去思虑如何保全江山社稷,反而这样显露财富,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切都是那样的离奇,直到这一天。在平壤城之中,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滚滚的火光照亮了天穹,在城西的一座院子,忽然之间火光冲天,噼里啪啦的燃烧的声响,惊动了半个城池的百姓。
“那是怎么了?那里不是大人的家么?这家伙不过是一个守城门的,居然得到了大王的赏赐,足足好几车的肉,还有粮食,布匹,现在一把火全都被烧了,实在是太可惜了!要是……”一个高丽人眼中闪过一丝后悔的神色,嘴里和邻里述说着,只是最后一句却是忽然间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想到了什么。
当然这样的情况在很多地方都在发生,有很多人眼神之中显露出贪婪的神色,但是却还是在刹那之间隐匿了下去,一脸淡漠的看着那远处的火光,没有人去救火,因为火势实在太大了,滚滚的火焰窜起数丈高下,比得上周围平壤城的城墙了,这样的火势谁敢上前?再说了在这王城之中,这样的事情早就惊动了官府,士兵们已经行动起来了,他们这些人还掺和什么!
这一夜,平壤城之中的高丽人彻底的失眠了,一处处,或明或暗的地方,有着一个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都在相互之间交头接耳,在冲天的火光下像是一个个躲藏在阴影之中的鬼影。在这一夜,夜色之下,火光照亮了天穹却无法照亮人心之中的黑暗。只是这一切都还隐藏在水面下,没有丝毫的显露出来,直到第二天。
朴仓仁是一个平壤城之中为人熟知的一个人,不是因为他是朝中官员,或者是什么有身份的人物,而是因为他是一个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在整个平壤城中,形形色色的人群汇聚,有好有坏,朴仓仁就是其中一个坏的流脓的家伙,终日游手好闲,流连于青楼楚馆和赌场牌肆,带着一伙和他同样的泼皮,在平壤城的西城区作威作福。他的祖上也曾出过高官,在高丽现在的朝堂上面也有那么几个曾受他家祖上恩惠的人物,所以这家伙虽然不务正业,欺行霸市,但是在这几个朝中高官的庇护下,日子过得还是有滋有味。可是今天,一个手下神神秘秘的来见他,给他带来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株火红的像是燃烧的火炬的珊瑚树,足足有两尺高下,整株珊瑚像是一朵跳动的火焰,在暗室之中的小小残灯的照耀下,璀璨夺目。这简直就是一件稀世珍宝,其价值不可估算,且不说这东西实际价值多少,单单只说这东西代表的意义,就足以让人头脑发热,因为这一株珊瑚树朴仓仁认识,因为这东西就曾在他的手上存留过不短的时间,从一个出海的渔民手中夺取过来的。只是因为一次危机,他将这株他最宝贵的珊瑚树送给了他祖上的一位故交,然后换取了自己度过那一次难关,而之后就听闻大王获得了一株百年难得的珊瑚,爱不释手。从这消息之中他猜测道,这东西是被那位大人进贡给了大王,从此他也不抱丝毫的希望能在将这东西拿回来了。可是现在这东西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让他非常惊骇:“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老大,这东西其实是从昨天起火的那家伙的家里抢出来的!”朴仓仁的手下得意地回答“那家伙得到了大王的赏赐,在大庭广众之下炫耀,小的听闻说有一株火红色的珊瑚树,就留上了心,这不昨夜就干了一票!没想到真的将老大当年的那一株珊瑚树抢到了!”手下人邀功道,昨夜干的那一票可是收获颇丰,除了这一株珊瑚树之外,还有很多别的收获,可谓是大丰收。
“这么说……”朴仓仁眼前一亮:“大唐人和新罗人打来了,大王坐不住了,这是在笼络人心?”
“老大,你说一个守城门的都有这样的宝贝,那么其余的人?”两人相视一眼,双眸放光:“你说要是我们联合你当兵的那兄弟,得到的东西平分……”朴仓仁沉声说道。
平壤城乱了,非常的混乱,没有一个人敢出门了。因为一出门恐怕就难以回来了,从那一夜之后,这座城市再也找不回之前的安宁了,无数的亡命之徒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开始四处抢掠,不管是谁的家,不管是认识不认识的,整个城市全然失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