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府龙山镇。
吊桥横架、雉堞密布,空中袅袅升腾着行军垃圾掩烧的青烟,风火墙上放哨军士荷甲持枪、来回逡巡……
营房之间却有两人疾步走着,打前的年轻人一面皱眉一面怨道:
“倭寇来犯关我甚事,又不教我领兵打仗,现在非要到这餐风宿露之地,还要瞧人家的脸色行事!”
“我的小祖宗,谁敢给您脸色啊!咱们……咱们还是悄声点儿说话。”
“这还不是看脸色!”年轻人又立足不走,转过脸来对后面一径跟着的瘦癯的男人怪道,“小爷我好好的呆在总督府,你非要人出来,出来倒好,一直守着这破地儿,还不让去镇上走走。那倭寇倒是什么时候打来啊?!”
“嘘嘘嘘!”男人连嘘数声,伸出要掩对方口鼻的手被嫌弃地挡了开去,仍继续安抚道,“奇儿,舅舅出门前都跟你说好了,你娘不也交代过了?这次带兵的是都司佥书,名叫戚继光,三个月前刚从蓟门调过来,在北边打鞑子时就出了名的,有他在,这龙山一役,必不会输的。你只消从旁督战即可一同立功,正是十年一遇的好机会啊!”这一句话虽动情,语调却被他刻意压抑了,生恐引人注目。
“干脆让我做主将得了,杀他个有去无回!啧,这般在别人鼻子底下,算怎么回事嘛?”说罢,年轻人一屁股坐到了身侧的石槛子上,百无聊赖地给自己捶起了腿。
男人瞧着面前这个嘟嘟囔囔又不知天高地厚的亲外甥,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一想到要全力求取的那个目标,免不了又耐着性子叮嘱:“你只跟紧我,倭寇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等这个功劳记了,三府参将的人选里必有你一份,总督大人也不必再顾忌你没有战功的短处了,如此,亦能堵住悠悠众口……”
“还三府参将,爹到现在统共给了个劳什子千总,游记将军都没呢,大哥却都有了……”
话还没说完,他登时双眼一亮,白净脸上也跟着多云转晴,骨碌碌地站起身来,紧接着,一提袍子迳往那营帐后头去了,惹得身后的母舅只得又笃笃地跑将起来。
一路越过排水沟,穿过星罗棋布的营区,直到奔到风火墙下便再无去路。原是方才他闷坐之际,赫然瞧见了一个绿衣女孩,甚是青茜可人,大为稀奇,一路追到此处,当下,举目四顾,却哪里有那一抹绿影呢?
这小女子不在别处,此时恰被一个头戴六瓣明盔的主将亲兵反手绑了,听候发落。
“大人!”
“怎么回事?”两名将帅闻声从营房中走出,为主的那一位,年纪看来不过二十余岁,眉如翠羽,凤眼生辉,行止之间自有一股超越年龄的练达。他话音未落,身边的副将眼瞧押来的是个浑身脏污的双髻丫头,在军营驻地竟是闻所未闻,跟着追问道:“哪儿来的小丫头?到底怎么回事?”
“回二位大人,这丫头在主将营前探头,被我当场拿住了,怕不是倭寇派来的奸细!”
“哦?”戚继光盯看少女一眼,问道,“你是何人,因何出现在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