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饭毕,蒋临渊便找人打听购买宅院的事去了。明清跟叶青萝则是驾着马车沿路观察柳宅的周边动向。
到了中午,二人在那附近找了家客栈吃饭。菜还没上来,叶青萝百无聊赖地朝店里面的客人看了看,这家店不是很大,整个一楼稀稀拉拉地坐了十几个人。有一桌的三人沉着脸坐在那里,其中一个穿黄袍作道士打扮的人格外惹眼,只见他肥头大耳,眉粗如碳,眼睛却细小如豆,身后的椅子旁放着一个大框,里面尽是些符咒桃木剑之类的东西。叶青萝用手指戳了戳对面坐着喝茶的明清示意他看那人。
明清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握着杯子的右手食指微抬,点了两下。叶青萝知道明清是叫她不要声张,先听听他们讲些什么。
不一会儿,那道士压低声音对同一桌的另外两人说:“回去告诉你们老爷,尽早将三小姐下葬,这几晚都不要出门了,过了头七我再来做一次法事,这些符咒你们都拿回去贴在自己床头,保证邪祟不敢近身。”说着从框里面拿出一把符塞他们俩手里。那两个人点了头收了东西,各自从自己荷包里掏出了几枚铜板递了过去。
叶青萝跟明清听得真切,果真这个柳茂青暂时还没有卖宅搬走的意思。
当晚过了子时,二人又溜进柳宅,叶青萝这回没有化妆,只换了白色的寿衣在柳茂青的卧房窗外抽抽噎噎,来回晃荡,又用绑了尖利薄竹片的手指甲把他卧房的窗户纸给刮破了好几个大洞,吓得柳茂青哭爹喊娘尿了裤子,整个宅子鸡犬不宁。柳家三小姐还没在家停满七日便匆匆下葬了。
第七日柳茂青哭着叫人找来了张兰山,让他帮忙想想办法。张兰山请了几个道士满院子烧纸做法折腾了一日,晚上终于消停了。但没过几天,又一切照旧,叶青萝又去了几次,柳宅的下人都吓得跑了个七七八八,整个宅子如今只剩柳家老爷和一个无家可归的帮厨婆婆继续留守。
叶青萝暗暗佩服这柳茂青的毅力,都闹成这样了,还舍不得走。便叫了明清准备晚上再去柳宅一趟,给他下个狠手,例如掐喉、挠脸、勒脖之类的。可还没到晚上,就发现没办法下手了,明清跟叶青萝这几天白日里都在柳宅附近乔装成贩茶的行商,偷偷观察柳宅的一举一动。
那日暮色将尽,张兰山带着两个随从进去,却只带了一个随从出来,那个黑衣的少年留在了柳宅。蒋临渊曾告诫二人小心淮州张氏的人,这个张兰山背景复杂,贴身带着的必然也不会是普通人,二人商量了一番,为了保险起见,这几日就不去骚扰柳茂青了。
接连几日,叶青萝跟明清都没有发现破绽,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蒋临渊这边却已经成功了大半。
眼看日子临近仲秋十五,正是合家团聚之时,一辆马车带着柳茂青的夫人和孩子停在了柳宅大门前,那妇人哭哭啼啼地跟柳茂青上演了一场生死离别的剧目。临走,那哭花了妆的女人跟她丈夫说:“不然,你就将这个宅子卖了随我们娘仨一同回我娘家先避一避吧,宅子嘛,可以买新的,命没了就真的没了啊!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孤儿寡母也没办法活了……”柳茂青闻言怔了怔,流下泪来,答应了卖宅院的事。
第二日清晨,蒋临渊便带着叶青萝和明清磨磨蹭蹭到了柳宅门口,离约定的时间足足迟了大半个时辰。那中间人宋喻等得心急,在院门口摇着扇子走来走去。他之前听人说这宅子闹鬼,估计没人敢要,但这柳家老爷急着要卖,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来前几日有个刚刚从外地归乡的商贾说是要看宅子,立马找人通知他来看,就怕时间长了,让他听到个什么谣言,想必是看也不会来看了。
眼看过了约定时间,蒋临渊迟迟不现身,宋喻已经觉得这生意泡汤了,垂头丧气正打算回去,谁知道这爷仨乘着马车来了,激动得他手舞足蹈,连忙拉了蒋临渊入府,一边走一边还不忘把这宅子吹得天花乱坠。
柳茂青在堂里跟他们会了面,又带着几人在宅子里面转了一圈,之后一行人便进屋内详谈去了。叶青萝年纪小,被留在了外面。
这宅子前院,她来过数次,虽说都是晚上但也转了个半熟,后院倒是除了刚才别人领着走马观花,自己压根就没去过,趁着没人,便想再去看看。
叶青萝沿着游廊走过去,穿过了一道月形洞门,只见那后院中心一塘的荷叶挨挨挤挤,粉色的荷花矗立其中,虽说是八月中旬,早已过了荷花开得最盛的季节,但这一池的碧绿烟粉,竟也有“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意味,叶青萝看得心中欢喜,又见那硕大的莲蓬处处挺立,伸手可得,便想去摘来尝尝,可转念又想到这宅子现在还是人家的呢,又不好下手,这边正犹豫踌躇,那藕塘旁边的假山下站着的三个人,却都齐齐的向这边望过来,为首的那人一身藏色长袍,正是淮州张氏的三公子张兰山。
昨日柳茂青托人带话给他,请他今日到府上来说是有事请教。他到了之后才知道这柳茂青要卖了柳宅,但对卖价不甚了解,让他给个意见。张兰山心道:如今这柳宅闹鬼早已传得人尽皆知,根本就卖不出什么好价格,倒是再拖个三五年,等大家都淡忘了,价格却可以开高一些,这柳茂青此刻急着卖应该不止是鬼怪缠身这么简单,必然是做生意的资金也已周转不开了,现在急需要用钱。张兰山跟柳茂青也不是什么生死之交,仅仅是生意场上的酒肉朋友,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即可,不便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