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意走出百步,听到细微的哭泣声,她的目光寻向声处,见牡丹台下,一向恪守礼仪、进退有度的张嬷嬷与负责洒扫的宫婢抱头痛哭。

    两人身后,簇簇牡丹如霞如锦,粉蝶嬉戏。

    又瞧见几个宫婢抱着包袱往偏门跑去,行色匆匆,她们见到公主毫无惧色,甚至将背包紧了紧,跑得更快了些。

    她轻叹一声,继续往前。

    飘云宫位于王宫东方高台之上,八十一台阶刻着燕国三百多年来的光辉历史。她提着裙摆踏上飘云宫的台阶,撞见面如死灰从殿中下来的大臣们。

    一阵温煦的春风拂过,她身上的薄汗经风一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燕清意走到飘云宫前,听到父王低沉的咒骂声,她叹了口气,躬身屈膝向前,绕开满地的破碎瓷器,缓缓走到父王身边,沉沉拜下。

    燕王干咳了两声,并未看她。

    她抬头望着父王,三年未见,记忆中恣意妄为、纵酒无度的父亲此刻唇干舌燥,胡须上有零星的唾沫星子。他眼下烙着深深的乌青,大概这几日都未曾安眠。

    他无力地倚在描金黑漆嵌百宝椅上,身后两个落地展翅金鹤叼着烛火,四下暗沉,唯火光映得他面色苍白。

    燕清意捡起地上的垫子,小心地塞在父王身后,让他舒服地靠在椅上。又招手唤宫人递上茶水,她端着茶杯送到父王唇边,服侍父王喝下清茶。

    她上前帮他揉按肩膀,他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地说:“孤派人送你去晋国吧。”

    前世这时,她正在思虑如何离宫,听父王主动提及此事,便立刻回禀父王,晋王派人在灵江接她。

    她垂首跪在父王膝前,说:“父王对我有生育之恩,教养之恩,清意绝不独自逃难,当忘恩负义之人。”

    他缓缓点头,浑浊的双眼瞥向她:“清儿至孝。”

    燕清意眼眸微动,思量片刻后说:“听闻父王愿带兵攻打许王。清儿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很是振奋!燕国祖上与周国先祖一母同胞,皆是英勇之辈,怎能固守在此,丢了先祖颜面。”

    “清儿懂我!”燕王睁开耷拉着的眼皮,坐正了身子,拍膝道,“一群老匹夫竟劝孤闭城不出,许王那小儿怎会是孤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