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的搀扶着她,慢慢走过。墙外那棵香樟树枝叶茂盛,繁密的树枝伸到墙内。树上的叶子不知从何时飘落,满地都是。
不知不觉中,夕阳的晕红已消失不见,夜色渐渐弥漫整个上空。极目远望,可以看到湖的对面的灯火依约,座座宫殿在灯火中模糊了身影。
她走的很慢,却不知他早已厌烦。弯腰,抱起她,然后向前走去。她的心在那一刻惊住了,却也只能搂住他的脖颈。夜色里,她可以清晰的看到他棱角分明的面容,他的笔直的鼻,他紧抿的双唇,以及他的眼角下那颗淡淡的痣。他却并不看她,只是凝着双眉,慢慢向前走着。
远处传来暮霭的钟声,一声声寂寞,一声声沉重。
夜色渐浓,墙角处低矮的灌木丛里,不时传来一两声蛐蛐的叫声,衬着这孤墨的夜色,衬着他的脚步声,更显几分安静。
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檀香的味道,气息迷人。她看着他的眉,看着他薄薄的唇,微微动容。
路很长,却又很短。在那一瞬间,她甚至想,就这样永远的走下去吧,走到天涯海角,走到海枯石烂。再无世事纷扰,再无红尘牵绊。
快到溪月馆的时候,她挣扎着下来,他却不放手,她只好不再动。宫女和太监们正到处找她,溪月馆一片慌乱,门口守望的太监远远看到皇上抱着他们的主子过来,不觉都慌了神,不知应该是跪下请安,还是跑进去告诉管事的嬷嬷。
看着溪月馆的宫女和太监们都跪在地上,口中说着“皇上万岁”时,她的心还是慌了一下。指尖不小心划到他白皙的脖子,他皱眉,淡淡的看着她。她的面色绯红,一绺长发,散落,缠住他,他冷笑一声。
他一边吩咐太监去宣太医到溪月馆,一边用细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似笑非笑的说:“朕还不知道朕的后宫有这么一位安贵人。”她看着他的眼睛,不觉害怕。他却在那一瞬间吻上她的唇,唇齿纠缠,他放开她,笑着说:“朕还会再来的”,然后离开。
走在湖边的这条路上,看着湖面上的轻烟弥漫,不觉停下,驻足远望。远处的山上,亭台楼阁,栏杆轩榭,在轻烟中袅袅娜娜。清冷的雾气,寂寂的远方。心,在刹那间,疼痛。繁华,故事,终在刹那间,归于零落。
不远处,泊着一只乌篷船,寂寂巍巍,不知已经几世几年。回望来时的路,依旧人烟稀少,心里微微的凉。不知道这园子里曾上演过怎样的故事,不知这湖边的栏杆处驻足过多少红颜渐老的少女,亦不知这檀木小船是否曾载过那位言笑晏晏的多情男子。
喜剧,或是悲剧,好像都已经不再重要。
路的尽头是那座陈旧的城楼,斜阳楼头,楼头斜阳。灰色的墙壁在雾霭里斑驳,岁月腐蚀,流年沧桑。
穿过那道深深的门,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漫步在那座红木的小桥,看着桥下荷叶浮萍,不觉眼里已是濛濛湿雾。小桥蜿蜒,通向湖水中的座座小亭。粗大的垂柳,树身斜橫在湖面上,恰如在陆地上休憩的身姿绰约的美人鱼。丝丝垂柳,西子娇媚,胜似二月春风剪。手指轻抚杨柳身,斑驳苍老。年轮,朝朝暮暮,牵牵绊绊。
湖中央亭台轩榭,沿廊低回,山石掩映,翠墨绿竹。或是绿柱子,红窗棂,或是红柱子,绿窗棂。石板小凳上仍旧是那陈旧的磨砂茶壶和茶杯。茶壶上刻着几支桃花,壶嘴上有小小的缺口,倍添几分苍老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