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古代华夏农民是最良善耐劳的人,老黄牛那样风吹雨打坚毅不倒,任凭风霜灾难,统治阶级的作威作福,可实际上这个时代哪国的农人不是这般苦辣副风霜。
李朝农人也是如此,甚至他们比大明的农人更不幸,士农工商,农人的身份在华夏至少还是很崇高的,可在李朝,李成桂把人分四等,绝大部分农人仅仅连姓名都不配有的低贱奴隶而已。
可这些低贱如野草般的人,却也顽强的如同野草那样,去年无比惨烈的倭寇入侵,李朝东南无不是到处烽火,可今年,一栋栋简陋的破草房子组成的小小村落又蘑菇那样的生长在这片大地上。
朴阿大一家就是如此,去年自黄海道逃难出来,难的庆尚道居然有闲田了,一家人是欢欢喜喜的落籍下来,耕了半个月,这才知道自己还是贱籍,给人家接着当佃户,只不过换了家房老爷而已。
前些天刚交完租子,官府的税收如今很高,足足十分之一,不过这还不是最多的,要交给房家的租子还得有个五成,最后种的那点大米是一粒不剩了,不过这几天,朴阿大还算是高兴,破破烂烂的茅草泥巴墙挂着几条硕大的鱼干,而趁着那些老爷们收完租子都走了,他是奋力的在大盆里用刷子刷着些通红的东西。
番薯!
靠着海边,前几天摸了几尾鱼,年节时候终于有了点肉类荤腥,而手里这些家伙是在熊津打工的亲戚寄给他的,据说是大明朝特有的庄稼,涨的格外旺盛,瞒着房家他偷偷种了几亩荒地,秋收挖出来果然有了一大仓,吃着还甜,靠着这些还有剩下点粗粮,吃到明年秋收应该是没问题了。
就像《多收了三五斗》里那样,富贵欲望思淫,多收了点地瓜,这朴阿大一边刷着,一边还想入非非的哼哼了起来,他已经快四十的老光棍了,要是往年,根本别想找媳妇的事儿,可今年他有吃的了,说不定等明年春荒时候,还能捡个媳妇,他老朴家六个,五个不是饿死了就是兵灾走丢了,延续血脉或许就只能落在他身上了。
可就在朴阿大哼着高兴时候,一阵阵不同寻常的水声隐约的传入耳中,好奇心驱使下,朴阿大丢下了地瓜,顺着房头那颗榆木疙瘩就爬了上去,仅仅张望了第一眼,这个四十出头的老光棍差不点眼前一黑,从树上掉下去。
那高耸肥硕的关船,龇牙咧嘴的八幡大菩萨旗,对于东方的沿海居民来说,倭寇就犹如西方维京海盗那般令人恐惧,失魂落魄的滑下树,这老光棍是撒腿就跑。
然而跑了没两步,他又是停下脚步,满是不舍的看了一眼自己住了一年的小破土坯房,咬了咬牙,伸手摘下一条鱼干,又把刚洗好的地瓜往兜里塞了几个,最后在嘴里死死咬了一个,这才拔起腿儿来,撒腿就跑。
他还算是幸运的,没过多久,整个平静的小渔村都陷入了一片惊恐的混乱中,烈火熊熊燃起,女人拼命地尖叫着,男人窝囊的逃跑声,还有小孩哇哇的哭声,那声音,宛如人间地狱。
时隔一年,倭寇的恐怖再一次席卷了李朝沿海,狂奔向王京的信使宛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十一月初,王京,景福宫。
相比于大明的高楼大殿,这儿可实在是小的可以,还没有毛珏军官俱乐部的大堂高,甚至连李朝自己的官儿都装不下,只有六部主官还有议政府高官有资格撅着屁股跪在这里头,剩下的只能跪在外面,他们还有着个独特的称谓。
堂下官。
只不过和往日思密达来思密达去的盛景不同,今个大家伙都跟哑巴了那样,哑口无言,让个四十出头的仁祖大王愤怒的老脸都变得通红,两双拳头锤着副手咆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