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对好友说了些令自己也不痛快的话。他事后很想折回去跟他讲:“对不起,说了懦弱的话。”
但他也能想像得出好友的反应,定是温和一笑,回道:“没觉得。”
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折回去说了。
印象中,总是他更常对自己说对不起,好像欠了自己什么的一样。
“对不起,我不想去争那位置……要让你们失望了。”已经忘了是哪一日了,朱景深这样对邹准说着。朱景深知道,不仅好友,还有很多人,都对他寄予厚望。
邹准对他浅笑着摇了摇头。
他知道朱景深喜欢慕如烟,那种爱慕太过纯粹,让他这个整日在情场浅酌流连的人只能望洋兴叹。
邹准何其聪明,他看得出来,以慕如烟的能力,不是不能胜任皇后。不,恰恰相反,她很适合做皇后……甚至是皇帝。但邹准也清楚,她和她母亲一样,对皇宫厌恶至深。长年待在这座表面用金银、实际却是用人骨堆砌的盛殿,再美好的花朵,也会枯萎凋零。
“你倒是先去把人追到手啊。”那时,邹准说笑着。
邹准苦笑:人家也没说一定会答应,若是到时候人追不到,再回来追皇位,不是一样么。但这话他根本不用说出来,因为说了也是白说。
邹准知道,慕如烟对于朱景深而言,不是什么可以朝三暮四的战利品,他或许早把她当成一种信仰。以朱景深的性子,若她最终给出的答案是不能接受他,他也绝不会纠缠不休。但在做出追求这一举动之前,他就先将争皇位的念头弃了,如此,一心一意,干干净净。
但即便如此,这个温润的三殿下,还是为自己身后的人做好了万全的安顿。这些年朝野的暗中部署,他大抵能确保,到时候长兄登上皇位,这些人能继续与长兄配合融洽,延享荣华,平安无虞。
邹准苦笑着,这就是朱景深,对他们真算得上仁至义尽,而他自己却没给自己留什么后路。
“我你不用担心,右相府半生荣华,以后大不了学父亲纵情山水,再不济去东海鱼米之乡投奔长姐。其他人,你也不用担心……人各有命,跟你有什么关系。”说着说着,就跟告别似的,邹准平素人前嘻笑放浪,可不习惯这种忧愁的调调。
“对不起……”朱景深望着远方,“长兄会是个好皇帝。”
不够——邹准心中暗道,但是知道好友心意已决,他便也不再开口。
或许,他的选择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