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野薰不禁微笑,“我可是很忙的,哪里有那个时间精力去在意其他,呃,‘其他的男人’——”
饶是幸村精市也被这么惟妙惟肖的一句话说得仿佛猫叼了舌头,好半晌才故作镇静的说了一句:“我还是给你找本书来吧。”然后颇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起身去了书房。
远野薰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的笑。
没过多久,幸村精市就拿着本书回到和室,远野薰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丹·布朗的《地狱》。“你也看通俗吗?”她有点讶异的挑眉,“我还以为你会更喜爱诗歌一类的作品。”
她猜测得还真没有错。幸村精市平时的确更喜欢散文诗歌,不过,“我总感觉你会更喜欢故事性更强的。”他如此答道。
“那你真是再体贴也没有了,亲爱的绅士。”远野薰笑道,“如果你能更体贴一点话,就请自觉一些,现在就去休息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幸村精市只得点头。他的卧室在最里面的房间,与全房纯粹和风的装潢稍有不同,寝具没有用榻榻米,而是一张有些类似榻榻米风格的软床,因此倒也不会显得突兀。床上用品都收拾得一丝不苟很整洁,看得出来主人是很早就起床在为客人的造访做准备——任何客人都会为这种态度中所蕴含的殷切与期待而动容的。
远野薰面带微笑打量着卧室里的装饰。无论是和纸灯和木质的地灯,还是低矮的几案,亦或是粘着半透明障子纸的木门、绘着流云纹的福司玛,都显露一种极富高雅情趣的轻灵韵致。她饶有兴致的欣赏凹壁上挂着的浮世绘风格绘画卷轴,虽然主题是美人绘,但画家笔触纤细高雅,充分体现出乐而不淫的艺术趣味。
她津津有味的看了好一会儿,目光掠过原木色几案时,又看见上面摆放着几本书,最上面一本是康德的《判断力批判》。她忍不住微微发笑,“我都有点读不懂你了,”远野薰转过脸看着卧室主人,满是笑意的揶揄道:“‘你不接触柔嫩的肌肤,也不接触炽热的血液,只顾讲道,岂不寂寞?’”
这是日本浪漫主义女诗人与谢野晶子,写在名篇《乱发》中的诗句。浮世绘美人图多以娼妓或者艺伎为题材,常常令人联想到色恋与感官享乐,与谢野晶子这几句诗正是赞美日本“恋即是色,色即使恋”、灵肉结合的性丨爱观念。而康德却是德国古典哲学创始人,被认为是继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后,西方最具影响力的思想家之一,《判断力批判》则是其三大著作之一,主要是用理性来分析美与崇高两个概念。
这两样东西在同一个地方出现,也难免远野薰有此一问了。幸村精市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非常自然的答道:“只是觉得浮世绘很美而已,而‘美’是‘不依赖概念而被当做一种必然的愉快的对象’。不过,这只是一种‘纯粹美’;《判断力批判》是理性的产物,它属于‘理想美’。”他解释了一下康德的观念,“‘理想美’是审美的快感与理智的快感结合二者结合的一种美,是‘道德的象征’。”
远野薰听得牙疼,仿佛有种回到学生时代的感觉。她忍不住轻轻嗤笑,道:“所以我就不喜欢这些道学先生,”她颇为挑衅的挑眉一笑,道:“你也是,老古板。别磨蹭了,快点上床休息。”
好容易恢复常态的幸村精市,一下子又耳尖泛红了。这还是第一次有女性造访卧室这样私密的空间,他委实是觉得难为情;可是,除却难为情之外,他的心底又有一种不可言说的、隐秘的甜蜜与期待。这种复杂而甜美的感情令他忍不住想要唾弃自己,可即使再在心底谴责,这种心情也无法控制。他的脸上就跟着飞起丝丝红晕,愈发显得面如美玉。
远野薰笑吟吟的欣赏了好一会儿,这才发了善心,一脸体贴的问道:“果然还是不习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
话未说完,就被幸村精市截断,“不用。”他双颊晕红,显然这已是他的极限,再多也说不出来了。
远野薰就牵着他的手来到床边,掀开被褥一角,轻轻推着他躺了进去,一边忍不住调笑道:“真是个迂腐的家伙。”她满是惋惜的摇头叹气,“白瞎了你这张脸。”
这不是对方第一次赞美自己的容貌了,可男性总是很难认可这种夸奖的。幸村精市有点不悦,心里还颇觉不满,不禁问道:“只是喜欢我的脸么?”话刚落音,他就看见对方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他心中不知怎么就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