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行摇了摇头。他虽对婚约厌弃,但到底和沈银一块儿长大,后者和薛高雁的孽缘,他比谁都清楚,是以一方面感激薛高雁,一方面也兀自不忍。
良久,赵熙行吁出口浊气,沉声道“沈氏罪极,判,流放。”
“殿下三思!一个女孩儿家流放,铁定半路上就……”沈圭浑身震悚,立马接了话,匍匐在地磕头不止,“老臣恳请殿下看在平昌侯府的功勋上轻判!我家阿银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流放是要她的命啊!”
沈钰也在旁边拜伏求饶。又急又气,拼命拉沈银的衣角,毕竟女子杵得跟青松似的,只是叩首“臣女,领罚。”
“陛下!陛下恕罪!老夫沈圭曾为天机先生,陛下六次进山请老夫出山,助陛下霸业一臂之力!”沈圭老泪纵横,匍匐到赵胤膝下,不住哀嚎,“这些年来,老夫谨小慎微,鞠躬尽瘁,看着西周国祚步步昌盛,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还请陛下看在老臣的份上,从轻,请从轻判罚!”
“父亲!!!”
沈银和沈钰瞧着跪成了一条狗的沈圭,再是犟的年轻性子,也跟着泪下来了,涕泗横流的求赵胤和赵熙行宽恕。
于是满殿哭声,凄凄惨惨,刘蕙铁面无澜,赵胤只管听赵熙行的,而圣人东宫则眸底一划而过的笑意。
“本殿还没说完呢。判,流放……越州。半月后启程。”
哭声戛然而止。刘蕙和赵胤都有些讶异,但到底给赵熙行面子,并未反驳。
越州,位于江南,锦绣美都,可不是宁古塔那种穷山恶水能比的。再说了,江南之主,托平昌侯的面子,多少照顾下,日子不会差的。
况且,半月后启程,也即江南主回程的日子。这摆明了是让沈银和家主一块南下,好轿子好马,连路途颠簸都省了。
在满殿错愕或惊喜的目光中,赵熙行对沈银点点头“不过从今往后,沈银,这个平昌侯府的千金的名字,就是大罪满身,可不能挺直腰杆叫了。”
“……从今往后,再无盛京沈银,唯有越州尹笙。”
尹笙。
飞凫王令尹,期我向君所。笙歌吴苑酒,裘马雒京尘。
沈银重重拜倒,脊背发抖,语带哭腔,半是劫后余生半是感激,这圣人面具之下的故人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