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以后,天黑得越发晚了。
月泉淮将放在桌上的斗笠拿起来,这是他和月泉容仪到达宣城的第三天,接头人今日就会在城外等,那些官银就藏在一处荒村的地窖里。前往高句丽路途遥远,只待越过大同江,他兄妹二人便与前朝纷扰再无瓜葛。
月泉氏本是起源长白的边境大族,若非当年的荣王李林甫在长白山围猎时对月泉容仪一见钟情,月泉氏也不会同大燕皇室产生瓜葛。不久妹妹做了荣王侧妃,月泉淮也只是荣王身边的一名府兵武官,本以为月泉氏就此发迹,谁料到步入京城洛阳,才发觉大燕早已根基动荡摇摇欲坠。
自李林甫任摄政王之后,月泉淮便开始给自己留后路。那时谢采找上门来,他如临大敌,却在谢采几次三番劝说以后卸下心防,这大燕根基再腐朽不堪,当他们站到足够高的位置,即便坠落,也早有人垫在下面替他们填平了陷阱。
如今谢采替他封死了陷阱的最后一处缝隙,素来忠于李林甫的令狐伤也被宋森雪亲手处决,在祁进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堵住他的退路之前,他还来得及脱身。
“客官,您要的黄豆煎饼毛豆腐扒皮鱼。”
“放门外吧。”
“好嘞。”
店小二脚步声渐远,月泉容仪才出来端走餐盘关上门。端午将近,街面上越发热闹,她兄妹二人若是一直不出门反倒会让人起疑心,只是她昨日买易容用的东西时,似乎看见姬别情与什么人在一处走,远远地看不真切,宣城肯定是留不得。若不是今早终于得知了线人的消息,她怕是连一顿饭也吃不安稳。
“我们从哪里走?”
“北城门,”月泉淮瞥见餐盘里附赠的水酒,没有动,“行囊已经收拾好了,如果姬别情真的在宣州,就说明半个吴钩台都在宣州,不早点动身,怕是没有机会离开这里。”
“只知道接头人和银两,却来不及联系镖师,”月泉容仪微微皱眉,“仅凭你我二人,到底两拳难敌四手,真的不需要再稳妥些?”
“你就是顾虑太多,才会被李林甫耽搁半辈子。”
“我……”
“你真的看不清姬别情身边是谁?”
“我久居宫中,对朝臣本就不甚熟悉,那人看上去也不像是姬别情的属下或是随从,身形倒是像个武人。”
“是祁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