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桑礼举办得十分隆重,二礼合为一礼倒也不算铺张。那日燕妫以王后身份上祭台祈雨,后换上布衣短打下地抛秧,又采桑喂蚕……一日下来将农桑礼行了一大半。她所喂养的蚕虫将被带回宫去,后续还会缫丝、染布,织成布料,这些也都将是由燕妫来做。
农桑礼是由沈夕月、张谷风携同完成的,一切都十分顺利。回宫之前,燕妫特地与沈夕月谈一次话,因为沈副相这次出来就暂时不再回王都,而是直接去各地视察,也许下次再见是两个月后了。
现如今沈夕月的肚子还未隆起,行动倒还方便,旁的人也瞧不出来。不过其夫朱乘风并不放心,以验收苎麻为由,放下生意要一路跟着她。她现如今是朱沈两家头等要紧的人物,两家借她扶摇而起成了歧国新贵。不过这两家家风甚好倒也知道收敛,不似那褚家得势之后跋扈嚣张,贪得无厌。
农桑礼后,两人就在鸾车中坐下说话,燕妫以茶代酒为她送行,叮嘱她路上千万小心。
自那晚一同用过晚膳,沈夕月心里就始终有根刺没拔掉。这会儿车内无人,她终于逮到机会将一直随身揣着的东西取出,恭恭敬敬放在小案上。
郑重的模样,把燕妫看得眉心一跳:“这是?”
沈夕月:“娘娘,这是两张不外传的方子。一张是我沈家的求子金方,一张是我夫家的温补养生良方,都是极有效用的方子,宫中御医未必会有。今日特将良方献给娘娘,特叩谢娘娘知遇之恩。”
她说着,就跪下磕头。燕妫忙将她扶起,可不敢让她这有身子的人跪。只是,关于求子的事,她先前已经表态,自己会看着办的,怎么沈夕月又将它提起。当下心中有丝丝不悦,当着怀孕的人却不宜表露。
“既然是不传方子,本宫怎好收下。子嗣本宫会上心的,沈大人如今正是需要安心休息的时候,莫要让旁的事扰了自个儿。”
沈夕月听出王后话里的拒绝和不高兴,心头略作考虑,还是将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娘娘容禀,微臣有话不说不快。”
燕妫见她神色郑重,虽不想听那些陈词滥调,但知她要走心头不安,也就耐着性子由她说完:“但说无妨。”
“娘娘!虽王上一再强调娘娘是否生育子嗣,何时生育子嗣乃是家事,不准群臣再议,亦不许提及选秀。但若无子嗣,不利于江山稳固这是不容辩驳的事实。更何况,闻人一族,英烈白骨成山,如今竟无宗族子嗣可以承继江山,所有的希望都在王上这一脉。正因为如此,臣斗胆说一句,它不止是家事,更是国事!”说到此处,顿了一顿,沈夕月抬眸飞快瞄一眼王后,见王后并未显露怒意,才往下说道,“王上不仅数度驳回后宫添新奏请,甚至把我周边部族进献的美人也都拒之在外,无一例外全部赏给臣下。可王上对娘娘的袒护实则是把双刃剑,也许会把娘娘置于不利境地,而王上身在其中未必看得透。若王上膝下有子嗣,微臣等闭上嘴也是该的,若是没有……”
“若是没有,你们在朝堂上多番提出选秀,也不过是做了臣子该做的事。”燕妫替她说完后面的话。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知道子嗣对于歧王的重要性,也知道前朝必定多番催促。但她并不知道闻人弈会禁止百官提起选秀,甚至把前来示好的部族进献的美人也赏给他人,这显然是不利于邦交的。
歧王空置六宫,连那褚鹰儿也想方设法弄出宫去,燕妫原以为他只是不想被褚家纠缠。听到沈夕月的这番话,细细品来,他说只要嫡子没有庶子的话比真金还真。
这个固执的男人,当真只要她。不敢说一辈子如此,至少,他这样坚毅的决心,支撑十年,二十年应不在话下。
沈夕月不吐不快,往下说道:“娘娘何等英明,岂会不懂独宠却无子的后果。臣以为,许是王上并未向娘娘提起过前朝此类种种,娘娘才会不知此间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