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不错,要是她知道歧王做过这些糊涂事,怎会由得他如此胡来。
燕妫心神茫茫,慢慢闭上眼,不自觉地用手轻轻摩挲着寒芒剑柄。沈夕月的声音说的这些话,仿佛是从唐时若嘴里出来的,对她而言总是更容易听得进去一些。
其实她也劝过不止一次,但闻人弈没有哪次不反呛她。她身为奴仆,又怎做得了他的主,被驳回了意思只能闭嘴。
他好似在逼她,可不告诉她前朝的奏请,却又很显然并无逼迫的意思。逼迫燕妫的是局面,是这些急成热锅上的蚂蚁的旁观者。
“方子本宫收下了,多谢沈大人和本宫说前朝那些事。”
沈夕月如释重负,该说的话她今日说了,不论是王后终于愿意把调理身子放在首位,还是劝说王上接纳新人,只要有世子出生,她就放心了。当然,若是世子乃王后所出,她最是高兴。
送走沈夕月,燕妫回宫。之后,她将那两张方子收起来,因为其实也用不到。她回宫这日,歧王亲自来宫门口接她,将她喂的蚕送进蚕房,也算主持过了农桑礼。
因春试就在后天,歧王也无闲暇陪她,送她回了瑰燕宫,说些想念之类的话便又赶去了前朝。
燕妫疲惫,早早用过晚膳倒床便睡了。梦里时若又来看她,如往常一样,托腮坐在对面催她快些烹茶。从前她二人蹈锋饮血为阁中效力,苦涩的日子里烹茶时最是放松,所以时若出现时总是在向她讨茶喝。
燕妫知道自己在梦里,因为白日里她才听过沈夕月的声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不过梦里能见到时若,她也开心,忙取来茶罐在时若对面坐下。
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梦到过老友,时若还是从前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可燕妫变了,这烹茶的手已淡去茧子,除了去不掉的疤痕,她的身上渐渐找不见昔日的影子。这双没有了茧子的手虽然好看,可以后也会变得干瘦又布满皱纹。燕妫会老,当她鹤发鸡皮,牙齿掉光,时若却依然停留在韶华之时。她们,其实就连在梦里,都离彼此远来越远。
现下唐时若拨玩着剑穗,欣赏她的煮茶:“小燕儿烹茶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精进倒是精进,我也不与你谦虚。可我的剑术却退步得厉害,总是寻不到机会练一练。”燕妫抱怨,慢慢搅着茶汤,“吃饭的本事丢了,总是心头焦躁。”
唐时若依然托腮,少女的眼睛晶莹闪着光:“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个杀手了。难不成,都做了王后,你还想回去过以前的日子?真是没出息。”
燕妫:“……”她在自己的梦里被骂了。
唐时若从她手里接过茶盏,絮絮叨叨:“当王后不好么,将来还可能是皇后,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你呀你,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分不清哪个重要。”
燕妫眨眨眼,从来就不哭的眼睛泛着点点水光:“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想到你一个人在阴寒之地,我还能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么。”